开讲啦李中华演讲稿:我的飞行梦
大家好,我是李中华,很高兴今天能够有机会,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,我个人的飞行经历,以及在飞行过程中所产生的一些感受。
1989年的9月份,空军到航空兵部队选调试飞员,我报了名,也被顺利地选到了空军试飞部队。如果能有机会始终跟航空发展的最前沿站在一起,带着自己的梦想去飞行、去实践,觉得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。
近年来,航空工业的跨越式发展给试飞带来了一些新的机遇和挑战。 大家知道歼-10飞机,是我们国家自行研发的一种第三代飞机,高性能、全天候,具有很强的制空能力。那么歼-10飞机,它的新品率占到了60%以上,国外研制这样的新机,新品率一般不超过30%,是为了稳妥起见。新品率越高,就意味着未知数越多,也意味着试飞的风险越大。那么按照试飞计划,我相继完成了歼-10飞机的最大马赫数、最大动升限、最大过载值、最大起飞重量、最小滑跑距离等等这些极限数据。在定型之前,就剩下了一个最难啃的硬骨头,就是低空大表速飞行。所谓低空大表速飞行,就是在低高度的情况之下,在气动载荷是极限的情况之下,来考核飞机的结构强度和它的颤震特性。低高度的时候,大气很稠密,气动载荷增加很快,如果一旦控制不好,或者一旦出现情况超过了这个临界点,飞机很可能就会出现振动发散,结构破坏,严重的时候,还可能导致飞机解体。但是这个临界点是地面的试验所没有办法准确预知的,怎么办?只能去试飞,去进行尝试。这样的一个科目,在国外的试飞史上也都摔过数十架飞机,牺牲过数十位试飞员。所以当时在我飞这个科目的过程中,每次试飞,机务人员都默默地帮我把飞行装具准备好,默默地目送着我起飞。
我记得最惊险的一次飞行,就是在2003年的12月1日,这一天我是要决定着向歼-10飞机的极限速度开始飞行。试飞开始了,当我驾驶着这型飞机呼啸着从跑道上起飞的时候,没有人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。我在高度一万两千米的时候,以每秒一百二十米的下降速度向下俯冲,随着速度的不断增大,飞机的结构强度承受着严峻的考验。之前我在试飞的时候曾遇到过这样的现象,速度达到一千二百七十公里, 飞机的前起落架护板严重撕裂变形;速度到一千三百公里的时候,机翼前沿的铆钉被吸了出来;接近一千四百公里的时候,机翼油箱开始渗油;再往下飞,飞机很可能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,就突然解体,而且试飞员没有办法逃生,因为这个时候你已经飞到了救生座椅的安全范围之外,即便是你弹射出来了,也会跟飞机的垂尾相撞。每往前飞一步,死神就离你近一步,而且你没有退路。
但是歼-10飞机要定型,我必须要加速飞,必须要飞到这个状态点上,必须要有一个结果,所以谁也不知道,加速的过程中,下一秒钟会出现什么情况。俯冲的时候,座舱里边安静得有些可怕,我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,而且耳机里边鸦雀无声,我的战友们都很配合,防止影响我的判断。那么我往下飞的过程,我其实是把我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,判断飞机的状态怎么样,会出现什么趋势,我紧紧地盯着座舱里边的各个系统和速度表的指示,我觉得那一段时间,真的特别地煎熬,也感觉特别地漫长。当最后时刻我看到速度表达到了一千四百五十的时候,我就兴奋地向指挥员报告,飞机达到了设计速度,终止动作的时候,速度表指到了一千四百五十三公里,这是目前我们歼-10飞机的飞行最快记录。
当我驾驶着飞机平安着陆以后,现场的领导和同志们都激动地跟我握手拥抱,不少人还流下了泪水。我记得中航工业集团航空产品部的晏翔部长,是一位干了一辈子航空的女同志,她跟年轻人一样,我一下飞机,她就一把抱住我,激动地对我说:“中华,你刚才上飞机我都不敢看,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。”所以那个时候,我觉得特别自豪和光荣,就是作为一名试飞员,你能够亲身参与到这样的一个场景, 能够做一些事情,是很自豪的。
所以我的一个战友,转业到民航了,他曾经问过我说,兄弟你什么时候撤呀?我说,我喜欢试飞,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,中国空军只要还剩下一名试飞员,那一定是我。
多年的试飞经历和我的试飞经验让我感觉,试飞的过程,一分付出一分收获。那么这么多年,我能够一次次地化险为夷,我觉得和战友们的支持,和这个团队是密切相关的。2005年的5月20日,这是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日子。那么这一天,我和战友梁剑峰,驾驶着国产的三轴变稳飞机进行飞行员诱发振荡的体验飞行。那么这个变稳飞机非常特殊,它可以模拟我们的战斗机、轰炸机和运输机的飞行特性,也被誉为“空中试验室”。因为它的技术含量特别高,所以目前世界上也仅仅有美国、俄罗斯、英国、法国能够独立研发这样的飞机,中国也仅仅有这么一架。
那么这一天在试飞的过程中,当进行到第三个起落,我们以高度五百米,速度两百七十公里向机场飞的过程中,放下起落架准备着陆了,突然间变稳系统告警,电传系统发生故障,飞机瞬间就倒扣过来了。我前面的战友梁剑峰,已经没办法操纵飞机了,他在无线里大喊了一声,“教员飞机不行了!”我说:“你别动,我来!”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想把飞机赶快地改平,可是压杆、蹬舵,飞机没有任何反应,紧接着我就按下了驾驶杆上的应急切断按钮,但是飞机还是没有反应,接着我又把变稳系统的电源关闭了,飞机依然没有反应。当时我俩倒扣在座舱里边,过载很弱的条件之下,座舱里的杂物都漂浮在眼前,而且飞机左右摇摆着,那种气流声、呼啸声显得格外地刺耳,就感觉到水渠、麦田和河流向我们扑面而来,机毁人亡的情况,我们都想到了。但是就是这种情况之下,我突然想到了可能是变稳飞机的变稳系统在作怪,所以我一把就把右操纵台上的三个总电门,计算机、变稳和显控全部关掉了,这个时候,飞机就像被打通了穴位一样,啪的一下就停在那地方了,当时倒扣着,向下俯冲着。所以我赶快将飞机改平,把飞机从俯冲中拉了起来,这个时候,高度还剩下了两百米。从飞机出现故障情况,到我将飞机定在那地方,这个过程用了七秒钟的时间。改平之后,飞机断电了,地平仪、罗盘没有办法工作,我看着地面,目视判断飞机的高度把飞机飞了回来。
那么回来查验过数据,试飞研究院的高级顾问张克荣就颤抖着跟我们说:“这次飞行的险情来得太快太悬了,要不是你们处置得当,这架飞机肯定摔了,如果这型飞机摔了,很多科研进程都会受到影响,而且几十年来,科研人员的心血将会付之东流。”
我热爱试飞,也努力地延续着我自己的飞行梦想。多年来我有两个习惯。一个习惯就是常年坚持锻炼,科学饮食,所以说从事试飞二十多年,我没有因为身体原因,影响过一次飞行,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头疼脑热这样的小毛病,我的体重变化也都控制在一斤以内。还有一个习惯就是,每次飞行,我都要做一个详细的清单,把我这次飞行飞什么,怎么飞,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,该如何处理,我把它一一列出来,同时把一些最关键的点,写在卡片上,带上飞机,以备关键的时候,能够提醒和帮助我。所以这些年来,从来没有报废过一个科研架次。飞行真的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。
讲到这里,我也想起了泰戈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,“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,但我已飞过”。是因为,不久前我接到了退休的命令,这就意味着军事飞行对于我已经结束,但是我也想,飞行的梦想还会继续,任何需要的时候,国家和军队的召唤,都是我唯一的选择。当今社会,我们的通用航空蓬勃发展,我相信还会有很多机会,让我飞上蓝天,或者从事一些与飞行有关的活动。所以我相信自己,我还会飞起来,向着自己的梦想!
谢谢大家。
【开讲啦李中华演讲要点】:
1、歼-10定型之前,就剩下了一个最难啃的硬骨头——低空大表速飞行。
2、俯冲的时候,座舱里边安静得有些可怕,我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。我觉得那一段时间,真的特别地煎熬,也感觉特别地漫长。
3、我喜欢试飞,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,中国空军只要还剩下一名试飞员,那一定是我。
4、他在无线里大喊了一声,“教员飞机不行了!”我说:“你别动,我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