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关于公平的故事
高一文理分班的那阵子,林来到我们班。
林是难得的美人。而我看见林的第一眼,便看见她眼里的不羁。那是一湾清浅的湖,又好似曾掀起过巨浪。
“笑什么啊你们?”
一个男生解释道:“你看,第三名是罗生!”
“罗生?!你在逗我?”
“把手机给我。”
然后,她接过手机,删掉了那张照片。
那个罗生就是我。
我初见她时,就已认得她。她也认得我,只是不开口。
二
我有段时间跟一个学长发短信发得勤,渐渐地就跟林聊起他。
林说,她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。她在自习课上悄悄把耳机塞给我,里面放着A Fine Frenzy的Almost Lover——这首歌有个很好听的中文名字,未及恋人。
这样的骄傲不久后就破碎了。
那是上午一个课间,林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好看的学长气势汹汹地来到我们班,在门口大声呼唤林的名字。林当时坐在教室中间,装作没听见。
全班哑然。
从学长走后一直到中午放学,林根本没动过项链盒。那天的午休时间我睡不着,趴在桌上,瞥见林打开了项链盒,对着那条羽毛状的项链笑了起来。
我一直记得那个笑容。
——我看着林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三
转眼,就高三了。
其实林自从进了我们班后,学习起来算是踏实,分数在班级上游。她神奇的地方在于,既可以与年级上的不良人物保持往来,没事儿违点纪,又可以在面对书本与习题的瞬间收起心,晚自习老老实实刷题,周末了跟她的酒肉朋友天南地北晃荡,饭桌上觥筹交错,畅聊人生。
但她失常发挥,只能去省内一个普通的二本。
林突然说,其实我也不用选,...买多少都行。
我冲她笑。
四
说罢,两人一起放声大笑。
大三的时候,我跟一个朋友走在校外的马路边,讲起林的事。彼时是四月的黄昏,天气极好。马路上三两成群的初中生,笑容灿烂得有被太阳灼伤的危险。晚风轻得像一个不能被说出的秘密。柏油马路被镀上金色,沉默而温柔。
I wish I was special,
You are so fucking special.
五
我为什么哭呢,不是因为落差——这么多年,我早就习惯了。
我竟从来,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问题。
我拼命读书,拿高分,争取学生时代的分数胜利;看她在任何一个集体里像太阳一样发光,装作毫不在意;进大学后我忙着挣外快,或是为了奖学金苦读,她则是在社交网络上晒自己在世界各地游玩的照片,冲浪,登山,沿海公路上开越野,笑靥如花。
它不属于你,亦不属于更多的人。
六
林挺着个大肚子,和我相遇了。
我有多惊讶自是不用说了。
我也笑。不知说什么好。
她也明白,我读上几年研究生,不外乎是,抱着高学历出来找工作,在帝都租房子,生活拮据而疲惫,办个简单的婚礼,东拼西凑地为新房付巨额首付,为工作每日奔波,从此成为地铁站里,万千个神情直接而漠然的人中的一个。
但我对此早已释然。
微笑同林道了别。
终
那段话接着说,绝大多数十八岁的中国学生关心的还是高考,头破血流地挤一本的大门,学校不好、专业不吃香便惶惶恐恐,不少人咬牙复读,为的,不过是以后找个好工作,养活自己和家人。而这一切的努力,都被这个姑娘优越的“难题”否定了。
你坐拥一切。
我当时大一,想起了林。
但我当时在心里捋了一捋,我能做些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