穷不可怕,可怕的是没悟出道理
01
可是时间走到了这一年,若你把生活定格,就会发现很多时候的我,简直比“妇女”还“妇女”,明明恨不得用放大镜,看过每一件商品的价格,还要在结账的时候,厚着脸皮和收银员说,“噢,这个没想到这么贵,还是不要了吧,噢,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甚至还要在结账后,懊恼地想,“若是等到周末早上,农民集市开张时去买,是不是就会便宜许多。”
在整个创作过程中,这些穷苦的日子,都是一边唏嘘着一边回忆起来,总是会出现写不下去的地方,因为那曾经吃了太久的泡面,一旦出现在脑海中,就会让我反了胃,那曾住过的四面透风的出租屋,在心里浮现,又再让我感受了一遍记忆中的那份冷。
02
我最奢侈的物品是一辆九六年的尼桑车,它带我去便宜的超市、加油站,带我去学校和打工的地方,就在这嘈杂的人间里,为我扒拉出一块块落脚地,是我最贴心而乖巧的伙伴,可它那关不紧的门,和每周要打气的轮胎,却让它也随时冒着罢工的风险。
餐馆的老板娘,时不时挤出一些难听的话,喝酒的客人,总想从我这个无助的女孩子身上捞点便宜占,一同读书的富有同桌,捏着鼻子避开我身上的油烟味,有些聊得不错的男孩子,仿若也躲着我,生怕我爱上他们或是他们爱上我,然后我变成个没有绿卡、没有身家的“累赘”般的女朋友。
穷让我找不到自己的同类,一些爱好也成为了被排斥的理由,“痴迷读书”在富人阶级是高尚的行为,在贫困阶级就成了“装x”的表现,我总是在无意间从身边人的面孔上读到这一种神情,一个没背景没绿卡没姿色的姑娘,还指望靠读书改变命运不成?
03
读书那阵子,同学间总是组织聚会,我这个曾经爱好吃喝的人,去了几次,就再也负担不起。假装的体面,总是让我的钱包很难堪,每次结账后都要挣扎着想,这付一百多纽币去享受一餐的愉悦是否值得,然后面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的懊恼,这每一分不明不白花出去的钱,都没尽到它原本的用途。
近看,在新西兰,到处是成群结伙到超市里,去买贴着“extra low”(超低价)标签食品的留学生;远看,在中国,那海的另一边,是住在廉租房里忍受冬冷夏热的白领族朋友们。我们这些为物质生活所奔波的年轻人,有时也觉得上天不公平,这大好的青春都穷着,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,也没挣扎出个所以然?
穷还让我学会了宽容,这是人间最大的智慧,多少人因为失掉宽容的品质,而一步步变得狭隘。记得有一次看到一起打工的女孩子,在后厨狼吞虎咽地偷吃一个鸡蛋,便意识到其实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经历,任何时候都不要不明真相地用尖酸刻薄的语言,让他如今的生活更加地不容易。
04
那时我心里面填满的都是写作的梦想,空闲的时候,随手拿一张给客人点菜的纸,裤兜里掏出一支笔,整个人一面抵着后厨里的大米袋子,一面在纸上写着字,心里却几乎恶狠狠地发着誓,“以后有了钱,就躺在床上,什么都不干,就写字看书个两天两夜!”
我从“穷”到“不穷”,经历了三年的时间。最穷的时候,有一次学校期末考试结束,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地走出来,都能感觉到从脑瓜子两边开始冒星星,我还愣是忍着口水,没走进学校门口面包店,去买那个三块钱刚好能填饱肚子的蔬菜派。
我回到家里,几乎破门而入,拉开冰箱门,就把两天前做的一大锅炖菜抱了出来,冰箱制冷太差,一揭锅就闻到一股不该有的味道,那也没扔,硬是放进微波炉里热了好几次,勉强安慰自己“加热能消毒”,然后一口一口也照样咽得下去。
后来,“最富”的时候,也不过是偶尔去买件自己喜欢的东西,不用“咬牙”“跺脚”再狠下决心了。因为心里为这“最穷”时候的活法,留下了一席位置,这让我一直提醒着自己,人需要用点朴实的生活,挫挫自己偶尔燃起来的嚣张气。
穷治好了我那么多的病,我嘴也不刁了,性格也不娇气了,连那么一点点写字人的柔弱病也不见了。我学着低着头走路,谦卑也踏实。从那样的日子一路走到现在,开始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写作,觉得感恩又富有,做喜欢的事,这本身就是一种奢侈。我为此常常感慨,活着多好啊!
那种以慈善为目的的二手店,对我们穷人总是网开一面,有一次因为喜欢柜台前摆着的小人偶,问了价钱,我那恋恋不舍的表情,大概也出卖了我。收银的小伙子对我咧嘴一笑,“来,这个就送给你吧!”我含笑点头,生怕被人看出这窘迫。